“从内容上看，商业植入太多了，我觉得很不好。” 陈欣还在为自己挣扎，因为内心的不安，她不自觉地用双手捏紧了指甲。

“我之前说过，商务合作是我们自己决定的，你必须明白，到底是我听你的，还是你听我的！” 对方态度强硬，没有屈服的意思。

拥有近500万粉丝的微博小V陈鑫，是一个温柔的90后男孩，经常用相机记录自己的美好生活。 他刚才打电话的人是他2019年夏天签约的一家MCN机构。

双方就疫情相关视频是否被商业植入产生分歧，甚至闹上法庭。 陈欣万万没想到，这份去年草草签下的合同，会让她如此被动，甚至面临数百万元的违约金。

诞生于国外、俗称网红经纪人的MCN（Multi-）在中国成长，并形成了一定的“本土特色”——不仅从事网红选拔和孵化，还负责内容开发管理、平台资源对接、业务合作、变现等一系列链上工作。

简单来说，MCN就是网红“人气背后的力量”。 目前，90%以上的网红都与MCN机构签约。

据商务部统计，今年一季度，我国电商直播超过400万场。 直播产品如野草般生长，超级网红的销售额过亿已是家常便饭。 直播达人成为“行走的货架”，拥有众多网红资源的MCN机构受到资本追捧。 与此同时，网红与MCN机构之间的纠纷也时有发生。 MCN机构屡屡暴露出标准不一、内部“陷阱”重重等问题。

网红经济是腾飞还是昙花一现？ 火球后面有多少个气泡？ 参与者如何才能避免“坑”、摆脱困境？ 本报记者对此进行了调查。

卖水产品不如养网红。 组织和个人正在进入市场。

疫情对影视行业影响巨大，不少企业纷纷转型MCN。机构和个人蜂拥而入，与申请加入各直播平台门槛较低有关。

陈鑫签约的MCN机构位于深圳，成立于2017年，注册资金只有几十万。

天眼查数据显示，目前我国有超过1.7万家网红直播相关企业。 从地域分布来看，浙江数量最多，其次是辽宁、广东、江苏。

COVID-19疫情让本已火爆的直播行业更上一个台阶。 越来越多的企业家发现了其中蕴藏的商机，纷纷涌入市场，希望抢占风头。

数据显示，3月份以来，直播相关企业的月注册量屡创新高。 仅5月份，这一数字就达到2877起，与2019年同期相比增长了684%。

“我们原本打算做小海鲜，工厂装修已经完成了90%，现在打算全部拆除，转做自媒体公司。” 说起自己的转型之路，岑哥显得格外自豪。 截至目前，工厂一楼仍是储藏和水产品配送的冷库，整个上层已改造成自媒体运营团队的办公区。

岑哥的贸易公司成立于2008年，紧跟电子商务潮流。 当年销售额突破2000万元。 但他认为，传统企业规模越大，消亡的速度就越快。

“2011年，我卖的是高端海鲜，库存有5000万元，其中2000万元是贷款，一个渔季就需要储备一整年的供应量。如果出现‘黑天鹅’微商办公软件， ’一旦发生，我就会崩溃。只是一瞬间的事。” 看到疫情期间同行纷纷倒闭，岑哥心惊胆战，“轻资产项目扭亏为盈还好。”

一个人一部手机，超低成本，让无数人实现了成为网红的梦想。 用这些梦想去实现商业变现，是曾哥的新方向。 他已经开始向外界宣称，自己是一家“粉丝超千万”的MCN机构的老大。

岑哥的转变影响了一位曾经做汽车改装的朋友。 今年春节过后，这位朋友还组建了新媒体团队，目前拥有十多个账号的矩阵。

在转型MCN的机构中，影视公司尤为引人注目。 疫情对影视行业造成了巨大影响，不少企业都在努力自救，其中就包括转型MCN。 此外，华谊兄弟、万达传媒等行业龙头也纷纷加大MCN业务。

李想是一位80后影视行业从业者。 今年前四个月他还没有开始工作。 5月份，他发布的一段视频走红，为他引来了一份价值6万元的广告拍摄订单。 他表示，“今年很多企业和影视基地都无法开业，相比之下，MCN的业务更加稳定。” 对于影视公司来说，MCN更像是其业务的延伸，擅长内容制作和艺人培养。 有一定的积累。

除了影视行业，还有大量教育机构向MCN转型。 与游戏、聊天等强娱乐项目不同，教育内容的核心价值在于效果。 优质内容将与粉丝建立牢固的信任关系，进一步实现C端商业变现。 早在2017年，新浪旗下微博教育​​就与近百家合作院校启动了MCN合作计划，涵盖考研、四六级、公务员、科考、留学等各个领域。国外。

今年以来，新东方教育科技集团董事长俞敏洪还在快手、抖音等平台进行了多场直播讲座。 据艾瑞咨询统计，2019年通过短视频平台销售的教育产品总交易额达到117.5亿元。

目前，快手、抖音、哔哩哔哩等平台均已启动与教育机构的合作计划。 去年11月，快手宣布将用66.6亿流量助力教育账号上线； 今年2月，抖音旗下字节短视频联手教育培训机构、公立学校推出“在家上学”项目； 今年2月，B站推出“不停学”课程专题，为UP主提供流量支持和现金奖励。

各界人士纷纷涌入。天眼查数据显示，截至7月6日，根据工商登记，今年以来我国累计新增直播相关企业9284家，已超过2017家。 2019 年此类新公司数量。 公司数量。

大量机构和个人蜂拥而入，与申请加入各直播平台的门槛较低有关。 成为快手MCN，只需举报3位签约原作者，其中一位粉丝超过2000人，且该作者两个月内更新作品超过3篇； 成为抖音MCN，只需公司签约5名直播达人，粉丝总数超过1万。

批量孵化变得更容易，但变现却变得越来越困难

行业的马太效应越来越明显。 各种资源都向几家大公司的顶级影响者倾斜，中小机构赚钱越来越难。 “看似‘蓝海’的市场实际上是‘红到黑’”

“所谓的网红，说白了，就是这样。” 北京一家MCN机构的工作人员凯歌直言，“就是塑造一个异于常人的‘个性’，网民喜欢看不一样的内容。”

在快节奏的时代，如果15秒的短视频前3秒吸引力不够，用户就会离开。 “我们讲的是‘3秒决定生死，7秒转危为机’的法则，我们想要的是强烈的视觉对比。我们追求的是让人忍不住感叹‘我走了’的理念。” ’看完电影后！” 凯歌说道。

他以炫富的网红陈郁夫为例。 他每天出门都要佩戴26斤黄金。 胡桃粗的大金链下，挂着砖头大小的金牌，从头到脚闪闪发光。 如此高调奢华的装扮，引来了陈郁夫无数的关注，甚至还引来了警方的调查。 事实上，陈玉甫佩戴的金子都是假的。

“他的言行确实引人注目，但把握不好也很容易翻车。” 凯哥认识一位具有精英气质的网红，租了价值数亿的豪宅来拍摄视频。 结果，敏锐的网友发现，这个房子出现在很多人的视频里。

依靠感官刺激是吸引粉丝的首要方式，平台也深知这一点。 例如，如果您注册为抖音或快手的新用户，系统会自动推送吸引眼球的内容。 首先抓住平台上的停留用户，然后根据用户的观看习惯推送有针对性的内容。

“大数据不会说谎。它比你妈妈更知道你想看什么。” 凯歌半开玩笑地说：“有一个指标叫‘完成率’，即使用户不评论、不点赞、不收藏，但如果你没有看完，你就无法伪造视频。当平台算法知道你喜欢看这种类型的视频，你会更容易浏览同类型的作品。”

面对海量的选择，网友很容易产生疲劳。 因此，想要长久俘获用户，就必须依靠优秀的内容。

凯歌表示，在孵化网红之前，首先会考察人品和性格，避免因为负面新闻太多而崩溃； 其次，他们看外在和内在的优势或特点，例如身高和外表，是否可以立即记住生活，内部指学术经验，或者是否掌握一项技能。 “不必内外兼修，专一专一即可。”

如果我定位好了，拍了一个不错的视频，但还是没有火起来怎么办？ 还是有办法的。

“2万浏览+150个真人点赞+30条转发+15条真人评论，只需28元！” 记者联系了一位推广抖音的微商，随机挑选了一段抖音短视频，在网上购买了这个28元的包裹，确实按照承诺的结果在预定的时间内送到了。

这家微商还接受“直播间人气”业务：“5个真人互动一小时”收费50元，“10个机器人互动三小时”收费40元……

298元是他向记者推荐的刷机系统的报价。 “你只需要一部手机来运行它，然后你可以自己接订单，也可以出售系统并继续招募代理商。” 该微商还透露，很多机构也在使用这个系统，“自用更省钱”。 钱，你还是可以通过帮助别人来赚钱。”

还有视频批量制作系统，可以让一个人管理上百个账号，但成本比较高：支持32部手机的系统售价19200，支持96部手机的系统售价38400 。 今后每年需要3000元的维护费用。 成本。 这只是软件部分。 您必须自己购买硬件手机和SIM卡。

深入研究平台算法、用户心理、增粉渠道后，批量生产网红不再是难事。 记者采访多家MCN机构，办公区无一例外都有两堵墙。 其中一面墙贴满了其网红照片，称为“网红矩阵”，方便挑选前来洽谈业务的商家； 一堵墙挂满了手机，可见刷量系统的强大。

目前成为网红的方式有三种：广告、卖货、打赏。 具体份额以合同为准。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议价能力。 最常见的是30-70，机构拿到70%。

有人羡慕一晚上的直播就能“赚几个亿”的网红。 按照规定，这是上千万元的收入。 “几亿的银狼级别都不是靠点点滴滴取得的，背后都有机构，不可能所有的钱都到主播手里，但如果主播取得了好的排名，就可以提高议价能力力量。 。” 凯哥借用电影里的一句台词形容，“豪绅的钱全还，老百姓的钱分成三十份、七十份”。

记者调查发现，一个网红的标准团队至少应该有6人：服装总监1人、设计师1人、助理1人、化妆1人、摄像1人、新媒体运营1人。 一年下来，至少要投入近百万，可能实现不了。 因此，目前的MCN机构在孵化网红时要谨慎得多。

此外，这个行业的马太效应越来越明显，各种资源向几家大公司的顶级影响者倾斜，许多中小型机构赚钱越来越困难。 凯哥觉得，在一些人看来是“蓝海”的市场，实际上是“暗红色”。

“榨汁机骗局”，吹牛的成本就是一张PPT

“靠空手摊饼、囤积作者的现象很常见。 不仅山鸡MCN公司有可能，大中型MCN公司也有可能，但前者的概率更高。”

目前，大多数MCN机构采取“广撒网”的策略，专门寻找有一定创作能力、粉丝不多但有增长潜力的“新人”。 他们用各种方式签下自己的公司，能赚多少钱。 一个是几个。

被招募后，基本上都是散养的。 能否走红，完全取决于运气。 如果它受欢迎，你就会赚钱；如果它流行，你就会赚钱。 如果不是，你就不会输。

机构在签约“新手”时，会拼命吹嘘自己如何有渠道、有实力、有矩阵，孵化了多少网红。 毕竟验证起来很困难，吹牛的成本就是一张PPT。

陈鑫遇到的MCN机构就是这种情况。 “当时有好几个经纪公司想和我签约，但这家经纪公司比较主动，说话也很好。”

他没有经过现场考察就签订了合同。 “这个组织在深圳，我当时是直接在网上签的合同，现在要上法庭，我连面都没见过他们。”

陈鑫回忆，去年4月签约后，对方似乎就消失了。 他所有视频的策划、剧本、文案、拍摄、剪辑、字幕等都是他自己完成的。 就在他的粉丝达到100万后，这家经纪公司的老板突然出现在微信群里，开始评论陈鑫视频制作的不专业。 然后他把话题转到了业务订单上，让陈鑫去做广告投放。 ，佣金分为三十七个账户。

今年疫情期间，外出乱跑风险很大。 该公司没有提供任何保护措施。 只写了一句“一定要注意安全”，让陈鑫感觉很寒心。 另一方面，如果他靠这个来吸引眼球、赚钱，他觉得无异于“吃人血馒头”，这才是他内心抗拒的真正原因。

面对陈鑫的拒绝，公司拿出当时的合同表示，“违约金不能少，最高价值300万”。

陈鑫有些绝望，甚至想过放弃制作短视频。 冷静下来后，他想找份工作或者重新上学。 他靠着“拖延”的战术，将此事拖到了疫情之后，但也遭到了公司的拒绝。

像陈鑫这样的人还有很多。 上海90后设计师周灵已经准备了三年的诉讼。 她的父亲为她做了所有的工作。 “看到五十多岁的父亲带着行李从上海开车到杭州出庭，心里非常痛心。”

对于很多网红或者博主来说，想要走商业化之路，MCN是难以回避的。 像陈鑫这样，只有内容制作经验，但对商务合作、签约合同一无所知，需要MCN机构的帮助。

“试图无中生有地做大事是很常见的事情。不仅山鸡MCN公司有可能，大中型MCN也有可能，只是前者的机会更大一些。” 对于这种情况，凯歌并不感到意外。

哔哩哔哩另一位经验稍丰富的UP主黄瀚在合同方面则谨慎得多。 他向记者形容这是一个“榨汁机式的骗局”。 今年4月，黄菡受邀与想要签约他的MCN公司洽谈。 “这是一个小型的大众创业产业园，也就是说我租了两间办公室。”

合同的基本内容是黄菡没有工资。 他负责制作视频并自行承担视频费用。 他赚的钱分为30和70，视频的版权归公司所有。

组织不会给你任何东西。 它会给你一个所谓的运营老师，负责“监控和分析数据，观察互联网热点趋势”。 说白了就是看后台数据，然后每天浏览热搜。

“这种操作老师一般都是由刚毕业的女大学生担任，不是一对一的，而是会是至少二十、三十个博主的老师。” 看着这些条款，黄菡觉得如果自己签了字，就等于把它放进榨汁机里，然后恭敬地送到别人嘴里。

内容创作者最需要的是流量，这也是组织能够给予的最大帮助。 当黄菡询问可以提供什么资源时，组织负责人开始谈论他的愿景和未来微商办公软件，但没有谈论资源。

随后该机构负责人还谈到了奖励机制：一旦签约，黄菡可以介绍其他博主签约，他可以拿走博主收入的15%。 这个博主以后会介绍其他博主来签名的。 ，黄菡可以获得15%。

作为一个成年人，他理性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只是感叹道：“哇，你能把传销的概念引入到MCN业务中，这也是一个创新！”

“你把我们的羊毛拿走了，送给了其他羊，那你怎么了？” 从此，黄菡不再考虑与MCN机构合作。

网红培训课程火爆，不乏韭菜刀

受到暴富的启发，很多人纷纷涌入这股潮流。由于孵化网红需要耗费金钱和精力，因此一些业内人士开始关注网红培训课程。

任何行业都在蓬勃发展。 割韭菜时，镰刀是最锋利的。

第一波割韭菜：赚学费。

受到各种草根生意一夜成名的启发，许多人纷纷涌向这一趋势。 但由于孵化网红需要耗费金钱和精力，一些业内人士将目光投向了网红培训课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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